峨眉山登頂
高山是屹立在塵世之外的清凈地。四海之內名山林立,古來文人游歷四方,總有傳世名篇流傳。無論是詩詞歌賦,還是水墨粉彩,奇峰峻嶺永遠巋然不動,云霧迷蒙中或濃或清地隱現。
四川地界熏風溫潤,江河縱橫,青山翠黛連綿千里,天然是游山玩水的好去處。往西深入青藏高原,險峻幽深的橫斷山脈杳無人跡,自當是風景獨絕。然而川西南的青城與峨眉兩山毗鄰人間煙火,年年匯集著全國各地的游客,早已是入川旅游的必經之路。
來到峨眉山的游客,都有一個終極目標,那就是登上金頂。峨眉山太高,游人從山腳開始攀登,往往到山腰就精疲力竭,只得望天興嘆,把徒步登上金頂的雄心壯志變成來日的偉愿。知情者則會乘車至山腰,徒步片刻后坐纜車來到金頂之下。游人之中,大多是我們這般慕名而來,希望一覽名山美景的。
大巴在山路上搖曳,像極了木舟在波濤里行船。夾道的都是參天的巨木,在峰巒上四散綿延,一眼望不盡。這海水是青綠的,有時泛起清逸悠然的浪花,層層疊疊分明可見;有時波浪匯成了怒濤,奔馬一般在身邊飛逝。山路三回九轉,就像輕舟在漩渦里暈頭轉向地飛旋,穿進車里的風仿佛成了翠色欲流的醇酒。不多時,周遭蒼幽的潮水開始隱退,恍惚之間如入仙境,不知道哪里升起了一片大霧,其實已經在云里了。
載客大巴減速,駛入白云里的停車場,游人魚貫而出,各自在白茫茫的一片里面消失不見了。雷洞坪,海拔2430米,濕漉漉的水汽和涼意一同漫來,不少人添起了衣物。我們沿山邊棧道上行,回頭俯瞰來時的公路,像一條銀白的游蛇從森林里閃過,霎時間就到了山腳。林木之外是起伏的云海,飄浮在深不可測的虛無之上。
很快道路變得開闊,坡也不那么急了。大道上人來人往,突然飛過兩句吆喝聲,游人連忙讓開道路,便看到兩個人一前一后,用兩根竹竿抬好了躺著的一個,從山上躥了下來。人影消失過后,行人回到前路,上山的上山,下山的下山。這不是在救人,實則是一種山上特有的代步方式。
纜車要自己一人獨坐才有興味。一人獨坐,抬頭不僅能看到前面的車廂,兩側天地風光也一覽無余。像是漫游海底隧道,只不過玻璃內是人,而玻璃外是五光十色的云雨。獨自坐在海拔近3000米的玻璃箱里,難免會心生寂寥,若是從云里穿過,仿佛仙宮近在咫尺。背對來路,如登通天大道;正對來路,卻似羽化飛仙。
前方的人煙鼎盛處就是金頂萬佛寺。站在廣場往外望去,白云從山下升起,形成一堵云墻,綴在包裹寰宇的蔚藍天幕里。絮云飛到佛像身后,匯成了偌大的云環,將佛像圍在其中。高山烈日的光華閃耀,發出璀璨的佛光,游移在金光燦爛的佛像上。
飛云來了又去,有時整尊佛像都淹沒在了云里,只能遠遠看見流光點點。我們在云海里游走,天上是逆懸的滄溟,青翠的蒼山綿延數十里,山峰起起伏伏如海浪向我們匯聚。站在海拔3000米的金頂上,我們真是在方圓百里距離天最近的位置了,數不清的人在這里駐足。偶然間我們看到路牌,原來峨眉山的最高處不是金頂,而是萬佛頂。從金頂到萬佛頂,是三公里的山路,據說往來需要三個小時,關閉多年后終于開放。我們三人立刻出發。
就在金頂的山門入口,有一條旁開的小徑,與金頂揮袖成云的盛況相比,小徑上幾乎沒有人蹤。我們沿小徑往前走,一面路牌告訴我們萬佛頂就在這條山路終點。如果說剛才在金頂上還能看到山下林立的群峰,那么這條路是完全藏在了原始森林里。棧道的兩側是瘦削參天的高寒林木,一株株蒼綠的樹干直上云霄數十米,樹干上覆蓋著苔衣與墨色的斑點,一根根短小的枝條從高聳的樹干上伸展開來,像千萬根柔嫩的纖手舞動著無數晶瑩翠綠的針葉。棧道上杳無人跡,早已長滿易滑的青苔,修復棧道者有心在道路上釘滿了木條,不然一路不知有多少坎坷。走出這片高寒森林,飛蟲隱去,陽光猛地曬了起來,再看不到這般高大的樹木,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灌木叢和零星小樹??磥砀叻寰驮诓贿h處了。
不多時,遠方浮現出一座飛云繚繞的山峰。飛絮狀的白云從天上傾瀉下來,像是風平浪靜的大海,又像飛流而下的瀑布,將山峰籠罩得有如仙境,如天之一極。一座紅閣立在青峰最高處,遠看只有山上一巨石的大小,在云里若隱若現。在這萬佛閣之上就是青天,而在萬佛閣之下就是整座峨眉山了。我們攀上最后一個峰頭來到紅閣的門前,這里除了我們三人以外,只有兩個獨來獨往的游客,和一位僧人。一塊石碑上刻著“萬佛頂海拔3099米”,像一曲凱歌。
萬佛閣的鐘聲被我們一次次敲響,應和著自然靜謐的天籟。我們為登臨絕頂而越過一座座山頭,并非為了實現征服自然的目標,也不是為了證明攻堅克難的品性,也許高山頂峰“千山鳥飛絕,萬徑人蹤滅”的寂寥,就是人與自然的并生為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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